Ellespoir

今年是大年初四，快樂的衝浪日。

一早便拎著簡單的行李，九點到士林站與昌逢&他前同事瑞玲會合，驅車前往宜蘭烏石港，我們到一個叫"雙獅"的海灘，原先是要去"北堤"的(昌逢買的衝浪板也放在那兒)，但兩位前輩覺得雙獅的浪比較好，可惜的是雙獅附近的衝浪店都關門，於是我們只好回北堤租我和瑞玲的衝浪板&防寒衣，並且換好衣服，昌逢載我們到雙獅，然後又回北堤載衝浪板過來，真的是非常辛苦他了。

一切就緒後，大概是中午12點多。以前看人家拿衝浪板總是輕而易舉而且很瀟灑，但我萬萬沒想到練習板這麼重，而且寬度太寬，我無法單手繞過衝浪板帥氣的拎著它，後來還是昌逢幫我一起抬著板子。

下水前，昌逢先在沙灘上進行教學，仔細說明衝浪的程序與注意事項，然後陪我下水練習。一開始我們在淺灘練習，由昌逢在大浪快來時將我往前推，然後我迅速站上衝浪板，這件事非常困難，有一定會跌下海的心理障礙要克服，然後還要在衝浪板上保持平衡，這期間我有一次成功踏上衝浪板衝回岸邊，不過僅此一次而已。然後我們上岸休息，昌逢又再陪我下去練習一次，他便自己去衝浪了。

坐在沙灘上看海，雖然身穿防寒衣，但一下子就開始發冷，於是我自己扛起衝浪板下水練習了幾次，好幾次我覺得我已經抓到海浪從身後準備湧過來的tempo，但就是划水划太慢，也來不及抓緊時間站上板子，只能趴在板子上被海浪沖回來，其實倒也有趣，就這樣來回數次後，感覺到手臂痠痛，練習板實在很重，再次上岸休息，和瑞玲閒聊，昌逢衝完回來後，說他都沒有追到浪，兩位衝浪前輩聊著有關浪花、衝浪的事，曬著太陽吹海風，讓人昏昏欲睡。

三個人在海灘上休息了一段時間，感覺到肚子很餓，決定最後一次下水後就去礁溪覓食，結果發生一件事，刷新我人生中恐懼排行榜的紀錄。雖然自恃泳技不錯，但我始終不敢離開岸邊太遠，尤其腳上綁了塊我無法掌握的衝浪板，所以都儘可能留在水深及腰踩得到地的地方練習，剛練習因為沒平衡好而跌落水中，正準備爬起時，一個浪頭襲來，把我連板帶人捲到離岸較遠處，那裡踩不到底，但我並沒有感到害怕，只是爬上衝浪板，希望藉著下一個浪花，帶我回到岸邊，但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沒有照著我的劇本進行，浪花來了，直接將我捲落入海，像有人從後面抓著我的衝浪板一樣，把我摔出去。


【圖解：被海浪沖翻的衝浪板和落水的我】


落水後，我趕忙爬上板子，卻被緊接而來的海浪再次擊落入水，這個鏡頭大概反覆了三四次，弄得我精疲力竭，喘吁吁爬上板子後，發現板子反了過來，但我已經沒力氣自己跳下海把板子翻正。我趴在板子上休息，遇到瑞玲從旁邊經過，當時看到她讓我相當安心，原來在離岸邊這麼遠的距離還有人，瑞玲告訴我板子反了，問我OK嗎? 我還傻呼呼地認為既然瑞玲也在這，她能游回去，我一定也能游回去。但這次的劇情有著相當脫序的演出...

不一會兒瑞玲已經快回到岸上(真想知道她如何辦到)，我仍然抱著衝浪板在海邊上原地不動，而且有離岸邊愈來愈遠的趨勢，我注意到眼前不遠處有顆大石頭，那顆石頭好大，我暫時以那顆石頭為目標，打算游過它，卻怎麼划水都無法接近時頭，同時我也很擔心下一個浪頭會帶我直接打上石頭，我終於忍不住扯開嗓子喊出救命，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喊救命，不過一個人也沒有聽見，衝浪客們在我右前方專注的練習。


【圖解：游向石頭的同時，浪花隨侍在後】


我開始感到絕對的恐懼，打心底深處湧起的深層的恐懼。這時背後響起昌逢的聲音，那簡直是我今天聽到最美好的聲音，他正要回岸上途中碰巧看到我，他的出現讓我稍微安心，他要我把板子翻正，但我沒有勇氣自己跳到踩不到底的海中翻好板子。又一個海浪捲來，我雖然緊抓著衝浪板，卻連人帶板被海浪直壓入海裡，掙扎浮出水面，趕忙把板子翻好爬上去，我已經徹底慌了手腳，我覺得好像再也游不回去，而且這裡沒有救生員!!

我忘了向昌逢求救的第一句話說了什麼，我應該有強烈向他表達我的驚恐與焦慮，因為他游到我身邊，試圖帶著我和板子游回岸上，但我們不只一次被浪花打散，昌逢說他先游回去放好板子，再過來帶我，我忍不住哀求他不要丟下我一個人。

他真的感覺到我的恐懼了，因為被海浪沖散時，我頻頻回頭喊他的名字(現在回想起來覺得蠻羞赧的)，他不停安慰我說一定回的去，但我心裡覺得不可能(雖然我一直壓下"我們回不去了"這想法、也不敢說出口)，游了很久卻連石頭都無法超越。昌逢說這不過是海流比較強、把你往外帶而已，並且向我保證海浪會把我們打回岸邊，只要我好好地趴在衝浪板上。

我那時候很想哭，但海浪沖的我手忙腳亂，我數度被沖落海裡，不斷喝進海水，在踏不到底的海中慌亂地抓腳繩找我的板子，浪花甚至能捲到我的頭頂上把我沖到更深的地方，我不斷喝到海水，昌逢趴在衝浪板上游到我的左邊，他的右手緊緊抓住我的衝浪板，左手往前划水，而我也緊抓住他右手，深怕再次被沖開，那時候真的很不想離開他。然後我發現岸邊的瑞玲注意到我們，我再次忍不住脫口喊出救命(事後證明在海邊喊救命根本沒人聽的見，瑞玲說一直到她接近我時，才聽到我的尖叫)。

我們終於游過石頭，昌逢換到我身後，企圖趁著後面的浪來時，把我往岸邊送，但我再次被海浪打翻，還來不及抓腳繩拉回衝浪板時，海浪連續性的湧了過來，真的是浪浪相連到天邊那種間不容髮的海浪，昌逢要我爬上他的板子，才正靠著他的衝浪板，又一波海浪，我的衝浪板由於沒有人照顧它，它剛好卡在我和浪花的中間(這是衝浪落海的禁忌)，它直接被大浪捲上去往我身後打下來，打中我的後腦，那瞬間我整個人都暈眩了，而且很想吐，然後瑞玲趕到了，我也聽見昌逢說這裡踩的到地了，我說我踩不到，他說你要下來阿。我終於終於回到半小時前就想回來休息的地方。


【圖解：千萬不要讓板子落在你和海浪的中間，海浪會用衝浪板打你】


一上岸，我乾嘔了好幾次，並且呈現一種驚魂未定的呆滯，昌逢走過來摸摸我的頭，那時候我真想擁抱他謝謝他把我帶回來，但我的理性阻止我上演這種戲劇性的戲碼。我虛脫地坐在沙灘上，覺得回到地面踏實的感覺很美好，昌逢說今天的浪比較亂，從四面八方湧來，很容易被浪搞的在原地打轉，而且海浪從兩側進來、海水從中間出去，我剛好位於海流出去的位子，所以游不回來。但他也說這情形其實沒有很危險，是我太過緊張，把自己弄到驚慌失措。


【圖解：據昌逢說法，我被困在海裡的示意圖】


但當我在心裡看VCR回顧這一切時，事發時我原本很鎮定趴在浪板上往岸上游，卻看見瑞玲和其他人都游回去了，只有我始終不進則退(是否臂力太差)，而被海浪連續幾次打翻後，就徹底慌了手腳。這真的是非常恐怖的經驗，閉上眼我都還能看見浪花捲到我頭上，連著衝浪板打下來，把我壓到水裡像洗衣機般翻滾的情景，因為我有戴泳鏡，還好我有戴泳鏡，每個緊要關頭，包括大浪捲來、落到水中都看的一清二楚，這種關頭眼睛在被海水沖的睜不開，就更慌張了。

休息一陣子，昌逢先載板子回去，再來接我們，簡單的換洗後，大概是四點多的事，我在衝浪店外面曬太陽，深深覺得賴活著也不錯。我們到礁溪吃拉麵，路上昌逢摸我的後腦，說真的腫起來了，一進拉麵店看到菜單，我說我要炸雞拉麵，昌逢說看起來你食慾還不錯應該沒事。晚餐還是昌逢請客，我本來想請他們，但現今只剩三百塊。

飯後瑞玲想買拌手禮，我們分別也都買了名產回家，本來想幫昌逢付，但他說恩人應該得到更好的報酬吧！所以只象徵性請他們兩位喝city cafe，留著下次再回報他。在7-11裡，我還不忘拿出小本子蓋礁溪微笑章。

回程走北宜公路，蘭陽平原在夜晚燈火閃爍，頗浪漫的，感謝昌逢除了救我還送我回家。我一直在想如果今天沒被昌逢碰到，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來。